作者|谢明宏

(资料图)

编辑|李春晖

“你一天到晚瞅都不瞅我一眼，天天搁电视机跟前等着盼着见倪萍。”“说那啥用啊，那赵忠祥一出来你眼睛不也直吗？”

1999年春晚，宋丹丹和赵本山合作了经典小品《昨天今天明天》。白云大妈说赵忠祥是她的心中偶像，黑土大爷说倪萍是他的梦中情人，老两口都看家里这位不怎么顺眼。

当年硬糖君觉得这是艺术夸张，如今看了抖音里的中老年顶流，才知道这是很有预见性的。网友的妈妈们，被“秀才”迷得七荤八素，“我的好弟弟，姐姐给你点赞”。网友的爸爸们，拜倒在“一笑倾城”的石榴裙下，“山外青山楼外楼，倾城专治色老头”。

秀才在抖音坐拥952.9万粉丝。一笑倾城更恐怖，粉丝达到1701.8万。两人的评论区全是“蹲我老爸”、“捉我老妈”、“看见大姨”，真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。照我说剧本也甭改了，换个名字就是《新编昨天今天明天》。

咱妈：“秀才咋地，秀才是我的心中偶像。”咱爸：“那一笑倾城就是我的梦中情人，爱咋咋地！”面对剑拔弩张的气氛，咱们小辈儿就要演好小崔：“都少说两句。”

让年轻人百思不解的是，秀才和一笑倾城都算不上大帅哥、大美女，却能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迷得七荤八素。寻根溯源，也只能归因给中老年的情感世界太空虚！家里面的糟老头子和黄脸婆哪有秀才和倾城招人疼？人家主播小嘴儿贼甜，那是满满的情绪价值、有效陪伴。家里的老伴儿，多看两眼不吵起来就算五好家庭了。

网红世界里中老年顶流的崛起，和年轻人沉迷情专是一个道理。只不过前者缺乏爱的对象，后者缺乏爱的能力。

老姐姐的小心肝

阿姨们究竟喜欢秀才什么？最稳妥的答案是：等我老了告诉你。可硬糖君迫于“职业恶习”，今天必须打破砂锅问到底。

秀才，抖音账号“@秀才”，年龄自标39岁，2020年开始在抖音发布视频。视频内容较为统一，基本是对口型唱歌。歌单集中在中老年爱听的《像你爱我一样爱你》《你是我的人》《等你等了那么久》《何时了却这牵挂》《大眼睛》《火热的爱》。

如果实在没印象，硬糖君再给大家提醒点歌词金句：“你说我是你最爱，没有我你活不来”、“妹妹你是我的人，我不许你进别人家的门”、“爱你不是我的错，是你太帅惹的祸。”总之就是君子好逑的直白表达，秀才还会配上各种害羞表情，狠狠拿捏住姐姐们。

秀才平日形象大多西装革履，即便是休闲装也很有派头，给人沉稳干练又正派的观感，符合60、70后对成功人士、知识青年的想象。可以对标《涛声依旧》时期的毛宁，唇红齿白又带着一股书香文艺范儿。

唯一让硬糖君接受困难的是：秀才的小表情实在太多了！每个视频基本都是捂嘴、舔唇、挑眉三件套，致力于为手机前的好姐姐营造暧昧氛围。

当然，礼貌和人品也是秀才在直播中不断建构的个人标签。邀请姐姐合唱时，他会非常客气：“你好姐姐，等你等了那么久，终于等到你了。我喜欢唱歌，邀请姐姐在不忙的时候来听我唱首歌好吗？”这么乖巧，姐姐就是再忙也要抽空和你唱喽。

秀才最大的疑似塌房事件，就是“吉林大妈千里走单骑”——从东北跑到安徽和秀才奔现。

李大妈在老伴去世后感到孤独，无意中点进了秀才的直播间。由于积极的互动打赏，她有了和秀才私聊的机会。秀才曾对大妈表示年龄不是问题，这一句话让李大妈的内心有了悸动，买了站票去亳州蒙城见秀才。下车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秀才地址，联系对方也无果，最后在当地民警的协助下含恨返回老家。

有不少围观群众认为李大妈是异想天开，年纪这么大了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（和秀才差30多岁）。但也有博主大嘴出来论公道，人家刷了50多万来蒙城找你，为啥不见？没成想这可捅了马蜂窝，姐姐粉集体攻击大嘴，很有饭圈出征的味道。

各中对错姑且不论，硬糖君很想建议大妈们看网红不要太走心，点点赞发发评论就能示好了。实在经济富足乐善好施的，打赏一些小钱也无妨。切记不要为爱痴狂，把退休金老本给搭进去，咱也没法按未成年保护要求退款不是？

从粉丝画像可以看出，秀才有71.96%的女粉，其中31-40岁的占比最大达35.89%。其直播带货的主要消费人群为“都市银发”（44.44%）和“小镇中老年”（35.43%）。退休金杀手诚不我欺！

老哥哥的小公主

“我的公主呀？好久不见了，今晚你终于出现了。你还过得好吗？愿不愿意陪我去闯天涯。”在一笑倾城的视频评论区，ID名为“浪迹天涯—贵州”的大哥实名观看并发出邀约。

毫不夸张的说，一笑倾城就是秀才的性转版。两人一个大爷杀手，一个大妈杀手，可谓打遍天下无敌手，毛宁杨钰莹来了也要抖三抖！

一笑倾城是来自山东菏泽的农村女孩，年龄33岁。自2019年4月12日开始发抖音，第一个对口型作品就火了。据抖查查，其男性用户占比76.26%，41-50岁占比34.20%。

一笑倾城最大的优势就是笑容甜美，她也毫不吝惜一招鲜吃遍天，没有一个视频不在微笑。从颜值上说，倾城的脸盘子有点大，眉眼像白鹿和杨钰莹的混合，综合气质有点像周慧敏，但绝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美人。按路线来说，一笑倾城其实和三妮阿姨差不多，但三妮粉丝至今未突破千万，和一笑倾城已不是一个量级。

一笑倾城早期的视频风格，还有点像“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”，会有一些田间地头劳作的场景。近期的对口型演唱，则活脱似90年代的金钱豹碟片。复古妆造搭配卡拉OK字幕，不知让多少大爷回想起曾经的光辉岁月。

在自带的视频标签里，一笑倾城爱用#招牌笑容#和#微胖#，尤其“微胖”的出场频率非常高。琢磨这个标签，再想想《长恨歌》，突然就明白“微胖”对中老年男人的致命吸引力了。骨瘦如柴的妖精才不讨大爷喜欢呢，再把老胳膊老腿给硌疼了。微胖女孩就不一样了，软香温玉别有柔情。《夜航船》所云“软温新剥鸡头肉，润滑犹如塞上酥”，大爷最懂。

刚听说秀才和一笑倾城的时候，硬糖君颇以为他俩有什么针对熟龄市场的厉害运营和互动方式。后来才发现，实在是中老年太过寂寞，几乎一点就着。一笑倾城6月10日发布的《女儿情》点赞有10万，而她只是在标题里问了一句“女儿美不美”，就引发了大爷们的回应潮。

来自湖北的“老大”回复：“你不要问圣僧问哥就行了，哥说你美得像画一样，多少男人都抢着买你这张画。”来自浙江的“华木（手机摄影）”盛赞：“表情口型都到位，一双勾魂迷人的眼神让人流连忘返。”来自湖南的“金马人”示爱：“看见你，我觉得再没有什么是不美的。因为你用你的美，点缀了所有的一切。”

一笑倾城的评论区，就是一本中老年男子情话宝典。如果你在创作乡土文学，一定要来学一学。只是各位大哥的家中堂客看到如此评论，不知会否对婚姻产生失望看法——还是她们早就忙着刷秀才，才懒得管老头子的糟事儿。

被忽视的情感空间

小时候看《家庭医生》来信栏目，一位老人因为和老伴房事不协而感到困扰。当时就纳闷：老人也需要性生活吗？现在想想，小孩子真是太不人道主义了。只要是人，不管多大年纪可能都需要性生活，更需要情感生活。只是我们过去不太注意，忽视了老人们巨大的情感空洞。

前文提到的李大妈，不少人指责她这么老了还恋爱脑，却忘了她也需要被人关心爱护。著名的“假靳东案”，六旬大姐迷上冒牌靳东，和老公吵架闹着要和靳东结婚。当时群众都笑话“他向全中国宣布喜欢我”，但很少设身处地思考她为什么会被骗，为什么想要逃离现在的家。

中老年顶流越红，背后涉及的社会和家庭问题越严重。现实中没被爱过、珍视过，才会如此痴迷网络主播。有些阿姨操劳了一辈子，丈夫对她是不咸不淡的相处，子女也只有年节才会仪式性的关心。或许正因为她们的配偶一向呼来喝去，她才会觉得秀才如此善解人意。

在相夫教子的传统使命完成后，许多女性的中老年生活出现了巨大真空。丈夫变成了钓鱼老头儿，没有事业可以给她辅助了。子女成家立业，也没人等着她管教了。那么她应该如何继续得到认可呢？如何找到证明自我价值的方式呢？好像除了“QQ爱”也别无他选。

这个现象的产生，本就不是中老年顶流做得有多么好，而是传统婚姻体验太差。去年，58岁的自驾阿姨苏敏在出走两年后首次回家。她丈夫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：“你还知道回来，混不下去了是不是。”如此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，才会让人迫切想要拥抱远方。

令人唏嘘的是，多少处于同样境地的女性，并没有办法或者缺乏勇气迈出“离家”的那一步。此时手机里的直播间，或许就像是监牢里唯一有亮光的窗口。透过那个窗口，她们看到了年轻时的梦想与活力，以及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情愫和悸动。

刷到这些视频就开始笑，行文至此硬糖君却有点笑不出来。过去我们思考“娜拉出走之后”的问题，从没有想过“娜拉老了之后”的问题。我们支持中老年女性的情感需求，但也建议她们可以吃点好的、玩点好的。对秀才这样的“共享情郎”，随便打发几句甜言蜜语就得了。

Quest Mobile发布的《中国移动互联网“银发经济”洞察报告》显示，中国移动互联网50岁以上的用户已经超过5000万，并在短视频领域的使用时长大幅上升。我们或许因为信息茧房刷不到这些中老年顶流，他们却坐拥数目庞大的粉丝，搅动着一颗颗永远年轻、永远荡漾的心。

已经不是猎奇的时候了。为了家庭的和谐，为了退休金的安全，各位不妨去秀才、一笑倾城的评论区蹲一蹲，说不定能看到咱爸妈呢！